49、秃子有家难投

话说秃子在他未婚妻家门前站了几分钟，终于没有进去，决然转身走开了。秃子接着讲道：

因为想念淑敏，我逃离了牢城营。我见到淑敏了，但是由于我的自惭形秽，我又失去了她，逃离了她，现在我该干什么呢？我原先想的是只要她还爱我，只要她说你去接受改造吧，你改造好了，我还是等着你，那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返回牢城营继续接受改造。可事到如今，我的前途已经葬送，爱情也已然葬送，整个的生活失去了光彩，我还有必要自投罗网重返囹圄吗？没有，没有这个必要了。我已经不对心爱的人承担义务了，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活着了，那就想办法活下去吧：流浪。我认为我有能力在流浪中生存下去。我才二十八岁，虽然在牢城营饿了一年多身体有点虚弱，但我毕竟年轻，我的身手是敏捷的，生命还充满活力。我只要能找到个活干，无论多苦多累，无论在什么地方，只要能不陷囹圄，不进石头城，保持我的自由的身心，我都能忍受，能生存下去。

可能所有逃跑出来的囚犯首先想到的去处是回家看看，得到母亲的庇护和接济吧。那天离开了天津，我首先想的是回趟家，见见我母亲，然后再走上流浪的生涯。

这天走到了家门口我又不敢敲门了。我怕连累母亲和家人。我在家门口走过来走过去，思想里剧烈地斗争着进不进家。我的确想进家去呀，想看看亲人。我的身心都疲惫了，真想在家里睡一觉，休息休息，吃一顿饱饭。我却又不敢进门。我逃出牢城营很不容易，可以说冒了很大的风险吃尽了苦，我可不愿意连累我的亲人。我在家门口走过来走过去，整整一夜也没敢敲门。

我身上就剩下几百钱了，我的内心很恐慌：怎么办？花完这点钱后挨饿吗？我想来想去，决定去偷了。我也看见了少数人伸着手向人乞讨。这是不犯法的，我却嫌丢人，张不开口向人乞讨。我用身上的最后一点钱买了个一把钳子，钳子插在衣裳里边的皮带上。

这天夜里我悄悄溜进了一家商号的院子。进了院子我就东看看西走走，看能从哪儿下手。我走来走去到了一栋平房跟前，看见一间房的门口挂了个牌子：伙食科。好呀，我找的就是这种目标。门上挂着个半大的铁锁，我用钳子钳紧了，用力一拧，锁就开了。我推开门进去，又关上门，从里边上了锁。—这样，就是来人推门，也以为里边有人，就不会起疑心了。房子里有个大立厨，厨门上着一个小锁。我没用力就把小锁拧开了。拉开一个抽屉，里边有几串铜钱和20多两散碎银子。这正是我需要的。

有了钱，转天我美美地吃了一顿馆子，又买了二斤点心提着，随时想吃就吃。唉，人要是吃饱了肚子心情就好。只是长期挨饿的肚子享受不了丰盛的炒菜和油水，拉了两天肚子。

我晚上找个僻静的小店住，白天到浴池去洗澡，在澡堂子短暂地睡上两个小时三个小时。

这样子过了近一个月，手头的钱少了，我就又作了一次案：偷了一个大户100多两银子。这一次作案之后我准备离开兰州，去到别处流浪。我怕在兰州街头流浪的时间长了，引起捕快班头的注意。谁知就在我离开兰州的这天出事了。我背着包袱刚要出城门，俩个捕快走上前来堵住了我的去路，不容分说，就用锁链套住我的脖子，把我拉到衙门去。

原来，我偷的那家大户人家，有人在知府衙门当捕快班头，他家丢了这么多银子如何能善罢甘休？几天来，这个班头就布置警力搜捕我。我终于落网了。他们没有报告知府，而是把我直接弄到他们的审讯室里，有他们直接审讯。

在审讯我时，他们不仅搜出了我偷来的银子，还痛打我一顿。这一打，把我的帽子打掉了，我的秃头立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

“啊呀，这厮原来是个和尚！”衙役们惊呼。

“我，我不是和尚，是，是秃子。”我胆怯地辩解。

“什么秃子？分明是个和尚。你是哪里来的？快说！”班头吼道。

“我，我……”我吓得说不出话来。

“你一定是牢城营逃跑的和尚！快从实招来！”班头怒喝。

“我，我确实是，是秃子，不，不是和尚。”

“这厮是个贼骨头，不打如何肯招？给我吊起来狠狠地打！”

两个小捕快立即上来把我的手脚四个猪蹄般从背后捆在一起，吊在了房梁上，抡起**就打。

“饶命！我招，我招！”我鬼哭狼嚎般地叫着。

“暂停。先让他招供。”班头下了命令。

我寻思：如果不招，要被他们打死的，招吧。我就承认了我是“和尚”，是从牢城营跑出来的。

他们见我招供，就把我放下来，关在拘留所里。第二天，他们报告知府大人，说他们捉到了一个“和尚”。知府老爷大喜，嘉奖了他们，又把我送回玉门关牢城营。

在押回牢城营的路上，我心想：这回是死定了。我默默念叨：“淑敏，我的爱妻，永别了！咱们来世再见吧！”我心如刀绞，泪流满面。

出乎我的意料，我来到玉门关牢城营后，正好遇到三位罗汉在这里营救和尚，我捡回来一条命。

说到这里，秃子又下跪给猪八戒师徒叩头，再次感谢救命之恩。

欲知后事如何，且听下回分解。